作者 skykissx (炎楓) 看板 skykissx
標題 Re: 10.29 同志大遊行
時間 Sun Oct 30 16:37:05 2011
───────────────────────────────────────
去年有和人討論過異性戀如何加入同志遊行的問題。那時候切入
的角度比較是從社會網絡去想,我們在想所有的遊行或是活動會不會
是內團體的自我增強,知道訊息和會來的人都依舊是同一批人,那
如果要招募更多不一樣的人,勢必必須要有個橋樑,把兩個不同的團體
接在一起。我從認知、情緒、路徑三點去看這個問題。認知上,我支持
這個活動,雖然那時還沒有像逼街寫的那麼明確清楚的論述,只隱約知道
;情緒上的障礙,上一篇有稍微提到,後幾段會更詳細談;在此,先確定
認知上支持、情緒上沒有過多干擾,也有空,那甚麼阻礙了參與活動?
我們後來討論的結果是揪團機制,也就是缺乏一個路徑。怎麼說呢?的確
,有些人的系上會出團、有些人就是性別相關社團的,有些人的交友圈
就是充滿會去運動的人,所以這些人本來就是比較容易因為個人人際網絡
而被動員的人,無論動機是被凹所以去,或是促進情感交流,或是想湊熱鬧。
但反之,如果一個人和以上這些人際網絡絕緣的人,他認知與情感上都沒
太大障礙,但他第一次要去這個活動,他要歸屬在那個團體下?他要做些甚麼
?他可以怎麼做?如果有那麼多不確定和未知的狀況時,會不會澆熄了可能
被點起的好奇或勇氣?我會覺得如果要讓異性戀加入,可能需要有一群異性戀
先投入做為連結的橋樑,才有辦法引入更多的異性戀。
我一開始揣摩這種感覺可能有點像有一個人忽然今年很想去看金馬影展,之前沒
去過,但身邊又沒有人可以陪他去看,他可能就因為一個人去看電影很怪就作罷了
。但這個例子的確說出了一些彆扭,但無法說明男同志和直男朋友招手,直男
不去的理由。我想了一個未必恰當的例子,可能是女生邀男生參加姊妹們的聚會
(吃蛋糕下午茶之類的),男生可能未必感覺嫌惡,但可能會有一種我去幹嘛的無所
適從感,或是想參與但不知從何參與起的茫然。誠如,我前面說的拿政治參與活動
類比社交活動可能不太對,以及為何某種聚會就一定只能武斷地被分派在某種性別
之下,這些在理論上,在知識上我都同意,但我想強調的是某一種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的彆扭情緒。
我想和數量是有關係的,當整個空間人數比例整個逆反過來的時候,主客便易位了
,原本秩序是為多數人量身訂做的,所以多數人如魚得水,但一但原先的多數變成
少數後,原先習以為常的行為頓時失去參照的座標,人就顯得茫然、未知、惶恐。
同樣的經驗發生在我去中山區的金萬萬百貨參觀,那是一個俗稱小菲律賓的地方,
一到假日,那邊有大批的外勞湧入,在那邊一天看到的菲籍人士的量,大概等於
我過去好幾年的總和,在那個都是外籍人士的消費空間裡,反而我才像是個外來者
,那些不知如何歸類的眼神,讓我感到害怕與不安,我在想是不是這些外籍人士
每天的生活就像我現在體驗的這樣呢?而這種無從適從與不安會提醒自己是多麼
樣的格格不入,不屬於這裡,無法著地的失根感。我認為這種情緒必續適切的被
處理我們才能回答為什麼有些人理性上知道了,但在行動上卻無法支持。我覺得
這種希望環境是可預期、熟悉的感覺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生性外向勇於嘗試各類
新事物的人,他一到一個陌生環境,一定是先找尋某種共同屬性的人事物來安置自己,
像是海外留學生協會,轉學生聯誼會、校友會、或是反過來說,在眾多異性戀裡
生活的同志們,也會傾向和同志比較熱絡友好,因為比較自在。所以我覺得如果有
異性戀友人當橋樑,不自在的時候可以彼此互相分享這種不安的感覺,也許更能夠
促成讓更多直同志加入吧,我想。
很多時候我覺得歧視的根源是來自於恐懼與缺乏理解。恐懼是來自於未知,面對
不符合自己分類架構的事物,我們會覺得是可怕的、汙穢的、是要馬上被排除或是要
馬上被矯治的。因為那些人事物讓我蠻感到失去控制感,很有可能會遭受危害。
電影X-men:First-class裡,人類害怕變種人獨特的能力,因此想要殲滅變種人。
很多時候,我們內心的焦慮不安轉成防衛的怒氣與刺丟向那些我們無法歸類的事物,
社會體制對我們所造成的枷鎖,我們無法歸咎或是不知道源於體制時,我們開始
責難受害者,找替罪羊。
對於無法歸類的事物,太快下結論,太快要有評價,缺乏想像力與瞭解的狀況
才是最值得懼怕的事。
有點像是許多年輕人的次文化(如塗鴉)被汙名成是一種偏差,多樣性與可能性
要被套牢在某一特定的標準框架下成為一個明亮純淨但卻無趣的美麗新世界。
Cass Sunstein說公共論壇使人「感受到那些特殊的人的經驗」,也讓人「意識
到他們的論述」。我仔細反省我對於一些事物的想法,很多時候並沒有太多具體
經驗的支持,好比我國高中的時候覺得國片就是很悶,看不懂的就是會拿獎的片子
。但實際上,我那時看過的國片不超過十部,但我就草率地下了這個結論。大學以前
對於同志的想法,我也沒有實際接觸任何同志,但還是某一種定見,那究竟這種
想法從哪裡來呢?而且如此的根深柢固,不加思索。再舉一個例子,對於韓國這個
國家矛盾的心情,我必須說我真的不喜歡韓國人,自從2002年世足賽屢次在國際
賽事用賤招,讓我非常的不爽。但仔細拆解這個情緒,我所討厭的到底是韓國的
「誰」,無辜的韓國平民?韓僑國小的小朋友?人很好但有點北藍的韓國料理
老闆?韓國裁判?討厭的到底是某項行為?這個恨之中又帶有多少複雜的情感?
越拆下去會發現,我究竟在恨甚麼,我恨的其實是一個空泛的集合概念,而這
概念包裹著各種不一樣的人,我把特定經驗普遍化成一個類別,然後對於這類別
底下活生生的人都無差別攻擊,一言以蔽之,以偏概全。但其實這樣做是比較容易
的,因為這樣可以純粹的恨,純粹的發洩,不用要罵幹的時候還有點壓抑,叫爽
的時候咬下唇。只有倒空範疇下的活生生的人,我們才能理直氣壯的歧視。
那一個讓我害怕或憤怒嫌惡的韓國人、同志 就是一個沒有名字 臉孔模糊的人
我不知道他住哪,他喜歡的人,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甚麼
他可愛的地方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他討人厭的地方在哪
我們沒有一起經歷些甚麼,所以遭受到的迫害與我無關,我沒感覺。
要看得到才有辦法同情。當某個抽象的名詞變成你生活中的朋友Ray,只因為
喜歡的人和別人不一樣,而生日永遠停在十七歲的時候,那抽象的壓迫才真實得起來
;你的朋友曉莉因為厭惡自己的身體,邊哭邊乾嘔的時候,那不再只是報紙上的一則
報導與教科書的例子。
我想說的是理論的論述可以讓我們直指核心,知道問題在哪。但與那相連的情感
與生命經驗便是將「他們」轉為「我們」的關鍵。
如果用結構/個人這組區分來看的話,那便是看見結構下的人的境況
人的喜怒哀樂、恩怨情仇 卑劣與偉大
人性的複雜與情緒的幽微是我覺得文學、戲劇擅長描繪的
反過來說,也許愛恨可以再單純一點。
愛或恨乾脆一點,不要牽拖到身分。
要人不要歧視我覺得也不是要人當聖人,拔除任何厭惡或恨的情感,
我覺得很難做到,也沒必要。但我覺得分兩點,一是不要將針對個別行為、
或是個人的厭惡上綱到整個族群。我不是因為你的身分而愛你或恨你
而是那些行為,而這種情緒也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雖然我知道很難),
第二個也是我覺得最基本的是不能夠因為個人的好惡而排除任何人在法律
上應有的權益。
不知不覺寫了這麼久,大概就是一些最近在想的一些雜感。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