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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根斯坦出身首富之家, 父親是維也納的「王永慶」。二十歲出頭時, 離鄉背井來到英國
曼徹斯特大學唸航空機械。這期間, 唸了羅素的「數學原理」(The Principles of
Mathematics) , 對「數學哲學」(Philosophy of Mathematics) 產生極大興趣, 於是跑
到劍橋找羅素, 要求旁聽羅素開的一門「數理邏輯」(Mathematical Logic) 的課。那門
課只有三個學生, 羅素就同意了。有一次火車沒趕上, 維根斯坦就臨時出重資跟鐵路局包
了一輛火車, 全車就只有他一個乘客。維根斯坦一直都不是重視物質享受的人, 但他出身
之有錢, 由此可見一斑。

旁聽一個學期後, 他乾脆轉學來到劍橋, 並且很快地, 他和羅素及G. E. Moore等人的師
生關係就掉換了位子。維根斯坦變成他們的「老師」了。

據說, 維根斯坦對羅素的哲學之惡評, 曾使得羅素一度失去信心和興趣而打算放棄哲學。
在一封羅素給女朋友的信中這麼說:「我把我正在寫的最重要的一部份東西給維根斯坦看
, 他說我寫的統統都錯了。...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但我心中總覺得他一定是對的, 他
一定是看見了我沒看見的東西。假如我也能看見, 我倒不會介意他怎麼說, 糟糕的是我根
本看不見, 但我卻又覺得我可能全部都錯了, 若我這樣繼續寫下去, 維根斯坦會以為我是
個不老實的大壞蛋。哎呀! 這是年輕一代在敲門了。我應該在適當的時候讓位給他, 不然
我會變成一個夢魘。」

可是,維根斯坦在劍橋待了五個學期後,卻待不下了。儘管他十六年後重返劍橋, 他仍然總
是抱怨劍橋牛津是可怕的「思想沙漠」。這些話,曾嚴重刺傷許多劍橋牛津學者的自尊,
因此對維根斯坦很感冒。但這些話其實一點都不難理解, 只要看看這些地方陰森森的大教
堂、烏漆媽黑四周全是古聖賢肖像的學校餐廳、連碰都不能碰的整齊大草皮、動輒得疚的
繁文縟節, 就能明白這裏住些什麼人了。壯觀是蠻壯觀,但總是少了一點人味。

想像一下,在一個四周掛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蔣公孔子孟子老子孫子武則天秦始皇等等肖
像的陰暗大餐廳裏吃飯, 是什麼感覺。

維根斯坦想輟學, 羅素努力勸他不要走, 但維根斯坦去意堅定, 他說:「跟聰明人講話,
只是作賤我自己的心靈」(I prostitute my mind talking to intelligent people.)。
他打算到挪威一個偏僻的靠海小木屋獨居。羅素說:「你這樣會瘋掉」;維根斯坦應他一
句說:「上帝會保守我的心智」。羅素沒辦法, 於是請維根斯坦口述, 由祕書記下他的想
法。這份口述, 就是維根斯坦最早的一份哲學作品, 叫做 "Notes on Logic, 1913"。

維根斯坦去挪威隱居後,系主任G. E. Moore 曾去拜訪他, 並當場「做筆錄」, 記下維根
斯坦的一些有關邏輯的想法。Moore 打算拿這份東西, 充當頒給維根斯坦一張大學文憑的
依據。Moore回去後, 卻發現依學校規定需要有參考文獻和前言, 於是又寫信要求維根斯
坦提供, 維根斯坦回信給他時口氣很不好,不願遵照規定,還說Moore 如果要堅持,不如下
地獄去算了。文憑當然就泡湯了。



大約在這段期間,維根斯坦讀了托爾斯泰的書,十分喜愛, 經常隨身攜帶閱讀, 逢人就推薦
。他生平最推崇的文章之一, 就是托爾斯泰的短篇故事「三隱士」(見底下),說它碰觸
到「哲學的深沉意涵」。
基本上, 維根斯坦並不是一個博學的人, 他不太做廣泛閱讀, 卻總是對喜歡的書一讀再讀
, 讀一輩子也不膩, 就像我們反覆聽喜歡聽的音樂那樣。不過, 被他批評過的書很多, 稱
讚過的書卻很少, 在他臨死前兩年, 曾特別寫信給友人推薦一本書, 叫做「猴子」
(Monkey), 我覺得很好奇, 究竟是什麼書? 一查, 原來是吳承恩的西遊記。

離開劍橋不久之後,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 祖國奧地利捲入戰局, 維根斯坦因為健康因素
而免服兵役, 但他卻自願從軍。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危險地區, 他卻申請前往, 並經常要
求上級派給他擔任最危險的任務--站哨。他的日記上寫著:「我希望透過面對死亡, 而成
為一個正直的人, 而不是一條軟弱的虫」、「也許面對死亡會給我的生命帶來一些光亮,
唯有死亡給予生命意義。」

生前出版的唯一一本哲學著作「邏輯哲學論叢」(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 就
是在戰場上寫成。邏輯實證主義者把它當成「聖經」, 當成砍殺宗教、倫理語言的「科學
」尚方寶劍, 維根斯坦卻極其不悅地否認, 說這純粹是一本「倫理學著作」。

強調一清二楚的「邏輯」和神祕的「道德、美學、宗教」等事物, 性質上南轅北轍的兩樣
東西, 在維根斯坦的思想中, 卻有著奇妙的結合。

參戰幾年後, 維根斯坦被俘, 關在義大利。憑他家族的勢力和聲望如日中天的好友--經濟
學家凱因斯(J. M. Keynes) 的奔走,維根斯坦得以被單獨釋放, 但他卻拒絕, 堅持必須等
所有同袍都先離開俘虜營才肯走。

戰時, 維根斯坦父親去世, 留下大筆遺產, 但他離開俘虜營的第一件事, 卻是把全部財產
送給兄弟和姐姐, 並且從他那擁有七架鋼琴、皇宮一般的老家搬出來。之前, 他並曾以相
當於一百萬美元的鉅款贊助過二十幾個詩人、藝術家。

戰後, 維根斯坦不想再回哲學界, 因為他覺得他的那本戰場上寫的 "Tractatus" 已經解
決了所有的哲學問題。於是, 他決定重新當學生, 跟著一群年紀小他一大截的「小朋友」
一起唸「小學教師訓練班」, 之後, 申請到維也納偏遠山區的一個村落擔任小學教師, 教
了大約有七年之久。算起來, 他離開哲學界共十六年, 除了隱居寫作、入伍及當小學老師
外, 之間也換了不同工作, 比如當過園丁, 一度還住在廚房和工具棚裏。

這段在山區當小學老師的日子,維根斯坦卻聲名在外,「仰慕者」越來越多,很多哲學家相
約到他所任教的小學「朝聖」,勸他重返哲學界。他回覆凱因斯, 拒絕了這些「勸進」。
他信上這麼說:「我該說的話都說了, 源泉已經乾涸, 這聽起來有點奇怪, 但事實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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