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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什麼是「懂」


   A曾悵然地說她不缺人愛,只缺人懂,但後來她也自嘲說自己連自己都不懂了又怎麼奢求別人來懂呢?不過矛盾的是還是希望這樣的人存在,自己什麼話都不用說對方就能懂我;R說她想起來剛結束的感情。她發現那個她曾經在一起那麼久的人,她竟然不太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好像是另外一個陌生的人;S和家人吵架的時候,家人對他吼「你那個樣子我還不了解嗎?」S回說:「認識你的十年是我最不懂事的十年,你真的懂我嗎?」;我原以為C和D很好,但D有一天和我說:「那個... 你應該和C比較熟吧。我不是很敢接近他耶。」我驚訝地反問:「你們不是同班三年?認識他應該比我久吧」,D苦笑:「那也只是同班三年阿。」;你看了看新聞上的光怪陸離,悲歡離合,木然地說真是想不通為什麼有人會這樣想和這樣做?

  我們要如何理解遠方的苦難、陌生的他者還有最親的近人?這是我在這齣戲讀到的兩個子題。


你的黑洞我仍無法參與。


丈夫:“到底哪裡出了錯?”妻子:“我們永遠都不知道答案,對不對?


妻子的內心歷程很費解,而且她給我的感覺就是始終是一個人。就拿一開始在床上的對白來說,她和丈夫說,我覺得我好幸福因為我有你。丈夫糾正她說 不是 你很幸福,而是"我們"很幸福。我始終感覺妻子是離散的,好像一直無法返回某個地方,然後她在新聞上看到的那個山崖似乎是某一種人生未竟事物的象徵,好比你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某件事情相當在意:沒出過國、沒談過戀愛、沒考上什麼學校、沒到過哪裡、沒有....在還沒做之前就覺得自己缺了甚麼,直到做了之後生命的一個缺口才癒合。如果是這一點的話,那應該就是某種程度的療癒了吧。但我覺得很多時候,對於另一個人,我們仍有許多的黑洞無法參與。明明就已經那麼親密了,對方卻還是只願意展現高興、堅強的那一面,卻不願意把自己脆弱與幽暗、憤怒、難過的那一面攤開,你會覺得這樣好假,自己離對方好遠。但反過來,如果你是那個有許多黑洞的人,你也會覺得太多的時刻,你真的無法說明你怎麼了,你就是有種週期性或是沒來由的沮喪,那個人不是你,他又憑甚麼自以為很了解你?於是你又將對方推開,但卻又矛盾地希望對方回來。


抑鬱且私密的療癒


   抑鬱是我看完這部戲的註解。我在回饋單上寫「如果是想要營造一種抽離的冷冽感,那我覺得演員的演出成功了,但個人不偏好這種感覺。」我指的不偏好是我不喜歡這一種抑鬱感,這會讓我想到自己某些時候的某些面向。但更精確地說,那是一種無聲密室的窒息感。演員的情緒非常ㄍㄧㄣ,然後剛好是台灣霹靂火外放式演技的反面,非常地收、非常地小心翼翼、這並不是那種全然黑暗無望的那種黑暗,而是明明我就在你旁邊了,但我卻無法和你有交集的冰冷。我看不到演員太強烈的情緒,整個情緒就像是一杯裝滿的水,一直在溢出來的邊緣,卻不溢出來的那種緊繃。非常非常地難受。連笑起來都不快樂,連開玩笑都不開心。大概就是那種很會藏心事,旁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那種人。但也不是外表開朗內心黑暗的那種,而是一種非常不爽快的黏滯感。一種你明明是在講很切身很痛苦的事但卻是在講別人的抽離感。這一點上音樂幫了很多忙,第一段的音樂是有點像古典樂有種醞釀著的奔騰。但後面都是一種緩慢的哀傷,或是一種話沒說完的壓抑。我一直在期待演員爆發,罵髒話、崩潰甚麼都好,但就是不要那麼淡。壓抑了一個多小時,劇情進展到女主角墮完胎,女主角崩潰的大吼,為什麼你還可以假裝沒事 然後要我就這樣走下去,我終於感受到那種我渴望出現的出路。(未必是啟示性的出路,反倒是情緒上的)


  編劇在節目本上寫,對他而言,這個故事是一種療癒。最終男女主角通過了一個儀式遙祭了已逝去的亡者,然後再回來「一起前進」,像男主角在床邊溫柔地承諾那樣。然而,到最後我卻沒有被治癒的感覺,可能是因為到最後在崖邊放聲哭泣的是女主角,而非男主角。男主角的淚水始終沒有穿透他那漠然的武裝,整齣戲他都很壓抑,只有那一幕他與母親的對話,被逼濕了眼眶的那一刻,我才稍稍感受到他。但基本上這齣戲是一直處在無聲的內爆,情緒淡然但卻不釋然。看到節目本上有提到貝克特。我在想是不是寫等待果陀和終局的那個貝克特。如果是話我想到之前看<終局>的感覺,也是那一種無聲密室裡的言語暴力,那一對主僕在密室中用停頓、問答 漫長的言語相互拴住對方,暗喻著關係中的貌合神離與無可奈何。然而,這種情感對我來說是私密的,但也因為太過私密所以不見得能夠引起很多人的共鳴,而且就形式和內容,雖然我覺得比<終局>,更立體,但還是必須耐著性子專注著感受,甚至要"忍受被這種抑鬱的情緒掐著脖子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可能就是平常日常生活裡累積壓抑難解的那些,避之唯恐不及,為什麼還要去觸及這些?這就讓我想到楊德昌在<一一>裡面的討論,究竟我們看電影是因為我們要看極端的人生,還是要看到我們的人生,這一點導演在節目本也有討論到。雖然抑鬱並非是個討喜的情感,但我覺得想要這樣處理以及願意這樣處理是很有勇氣,所以我在另一張回饋單上「將此劇是否很有勇氣」這點上給了最高分。


從祭到崖上風景


 我喜歡艾倫狄波頓在《我愛身分地位》一書談論悲劇的想法,他是這樣說的:「悲劇作品使我們揚棄日常生活中那種看待失敗的簡化觀點,而對我們本性中原本即存在的愚蠢與不知節制,保持著寬容的態度。」,經過劇情的推演,悲劇作品「巧妙地帶領我們經歷每一步看似無害、最後去導致主角有著悲慘下場的細微發展,也帶我們檢視動機與結果之間扭曲複雜的關係」扣回本劇。此劇原本的名字是叫祭。我就在想是為何而祭?誰幫誰祭呢?看到最後覺得不只是生者為死者而祭,我們也透過生者(這一對夫婦),回過頭來去理解已逝的亡者,為什麼這一對夫婦會選擇自盡,他們下了什麼決心,因為愛子甚深,而選擇要了結生命去找他。這對我來說是相當駭然的,而且我還想真的能透過這種方式團聚嗎?如果不行呢? 但至少最後提供了一個視角讓我們能夠試圖理解為何他們會這麼想的歷程。


縱身一躍與留下來的人究竟看到怎樣的風景呢?

一切只在落幕後心中低迴著......

他者之崖上的近人之景 又是什麼呢? 我仍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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