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楓的部落格

中國時報 A19/時論廣場 2006/10/19
無時無刻關心你？

【侯維之（作者為中正大學哲學系教授）】
　　近來電視密集出現的「上X銀行」廣告中，可愛的動畫豬Pxki，對著觀眾唱著該銀行的廣告歌詞，令人錯愕的是居然唱出「無時無刻關心你」這樣的句子。從銀行的承辦人到廣告公司所有參與者，語文能力居然差到無法理解這意謂著該銀行「毫不關心」它的客戶！
　　原句本來是想要藉由雙重否定，來達到強化其關心客戶宗旨的效果。但是「無時無刻」並非雙重否定，而是同語反覆，就像「每時每刻」、「朝朝暮暮」、「不言不語」一樣。所以「無時無刻」等於「無時」或「無刻」，而「無時無刻…」不等於「時時刻刻…」或「每時每刻…」，而是「時時刻刻不…」或「每時每刻不…」的意思。爰此，雙重否定的完成必須是「無時無刻『不』…」，即「無時無刻『不』關心你」才是正解。
　　舉例來說，熱戀中的情人不會說：「我無時無刻在想著妳」，而是「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妳」。或許因為「無時無刻不關心你」之中，出現了「不關心你」的片段，使得承辦人等誤以為這強化了廣告主不關心客戶。但是這種同情的理解，真的能開脫他們不會使用自己語言的罪名嗎？
　　最近常聽到對學生語文程度低落的憂心，但擔憂的原因終究落在對其他課目理解之類的事情上，畢竟絕大部分課本是以國語撰寫。其實問題令人憂心的程度，要遠高於對課本的理解而已，因為語文使用的錯誤，往往反應在思考能力上，意即語言的錯誤會對應到思考的錯誤上。
　　這讓我回想到幾年之前難以忘懷的惡例，當時有三胞胎在國慶日剖腹出世，與其父生日相同，巧不巧合無所謂，但某位記者在說完了三胞胎剖腹生產後，說「難得的是」他們父親的生日也是今天！這顯示的已經不是語文能力的問題，該記者顯然無法掌握正確的因果關係，因為選擇那一天剖腹與父親那一天生日，在此如何可能是隨機的？就算是巧合，先發生的事情在發生時，也不可能碰巧與將來發生的事情同時，而應該是倒過來。
　　語文能力淪喪已是事實，所淪喪的不只是廣告詞不達意或甚至適得其反而已，也不只是學生對教材的理解，所淪喪的其實是正確思考的可能性。當有記者寫道：「ＸＸＸ在廣告中扮演美膚天使，平日『卻』努力健身」時，我們不知道的到底是他會不會用「卻」這個字，還是他知不知道藉由似乎無法相容的語句，想要衍生的效果是什麼。但這其實是一回事，是否知道「卻」字的意義，要看使用者如何「使用」這個字。
　　我們幾乎是用語言在進行思考，不知道語詞的用法等於不知道語詞的意義，不知道語詞的意義等於不知道語詞背後所牽涉的概念，無法正確掌握概念就無法正確思考。因此，語文能力的淪喪就等於思考能力的淪喪。一慮至此，豈無戒慎恐懼之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