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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天祥影評
◎ 九一一事件簿 （和平影展開幕片）
最後更新日期：2005-07-11
【九一一事件簿】（11-09-01 - September 11 ）是一部相
當特別的電影。它的製片成本很低，卻結合了11位國際知名
的導演共襄盛舉。除了創作電影，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特殊
關連。災難發生時，11個導演身在11個不同的位置；同樣的，
當他們被要求以11分鐘09秒為片長拍攝出來的作品，也相當
於11種不同的反應與價值觀的呈現。而且在如此短截的時限
內，依然散發出驚人的創意。
其中最年輕的一員是伊朗的莎米拉馬克馬巴夫（Samira
Makhmalbaf），這位18歲就以處女作入選坎城影展，第二、
三部作品接連在坎城摘下評審團獎的新銳女導演，透過一個
年輕女老師和一群好不容易才能聚集上課的兒童，來表現一
個不知雙子星大廈為何物、對恐怖事件完全無關的民族，竟
也受到波及的影響。相較於拍攝本片時才22歲的莎米拉 展現
出的「老成」，法國老牌導演克勞德李路許（Claude Lelouch
）卻不改他的浪漫。
雖然被問及為何要參與本片拍攝時，李路許回答：「如果
九一一事件無法震撼一個電影人，那這個導演能拍出什麼震
撼人的作品？」但是看他拍的這段：一對居住在紐約的戀人
，爭執後，男的離去，女的顯然是位聽障人士，當電視播出
雙子星大樓倒塌的新聞快報時，傷心的她渾然未覺；直到從
鬼門關經過、帶著滿身灰塵的男友，回到她的身邊。一如其
過往名片【男歡女愛】、【偶然與巧合】的風格，李路許以
香頌般的節奏，來處理生死相交的情感震撼。能把九一一事
件變成一段愛情的啟示錄，放眼國際，大概也只有他做得到
了。
去年以一部【親愛的，好戲上場】讓人又愛又恨的埃及導演
約瑟夫夏恩（Youssef Chahine） ，宛如巫師般地在銀幕上喚
出兩縷因戰爭而殞逝的冤魂，他們因國家對立而彼此殺戮，
但夏恩卻讓這兩個青春俊美的靈魂透過對話、接觸，而認識
對方的動機與家國歷史。夏恩有時刻意做作的風格在這麼短
的影片中照樣流露，他不僅粉墨登場，甚至讓從浪花裡走來
的鬼魂，活像男性版的「美人魚」。
八０年代以【孟買風情畫】崛起，近年又憑【雨季婚禮】聲
名大噪的印度女導演媚拉娜兒（Mira Nair） ，則以十足女
性的觀點，描述一個住在紐約的南亞移民媽媽在「九一一」
發生後，遍尋不著兒子的下落，當隨著兒子可能是恐怖份子
的揣測出現後，各種排斥也如排山倒海而來。結果真相大白，
他的兒子確實在這天死了，但不是攻擊雙子星大樓，而是為
了救人而殞命。然而這並不算happy ending，如果這個兒子
的事蹟沒被發覺呢？難道母親就得抱著污名與歧視，一輩子
下去。媚拉娜兒藉此要反駁自「九一一」以來世界對伊斯蘭
民族的恐懼症候群。
以【三不管地帶】為波士尼亞得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丹尼
斯波諾維（Danis Tanovic） 以一個看似跟「九一一」無關
的事件來討論戰爭，他要強調的是：「遺忘！人們遺忘地太
快！我們討論過許多戰爭，但到頭來，總是把它給忘了！」
而日本老牌導演今村昌平更絕，他講了一個為日本去打二次
大戰的男人，回鄉後卻變成一條「蛇」的故事。村民怕死了
他，卻又因為他打的是天皇所謂的「聖戰」而不能除之。今
村昌平顯然認為小布希不停呼籲美國人民發揮團結精神及愛
國情操，藉由鼓動民心以合理其開戰行為的舉止，一如舊日
軍國主義之復庇。
以【愛是一條狗】馳名國際的墨西哥導演阿爾強多岡扎雷伊
納里都（Alejandro Gonzale Inarritu）拍的這段爭議最多，
因為他全部以黑畫面（有拍等於沒拍），配合「九一一」的
聲音。原來在九一一事發之後，他曾拍了一系列照片要讓雜
誌刊登，卻因為政治理念無法符合當時情勢而被拒絕了，而
他當時只是想表現出阿富汗境內所發生的悲劇。既然政治讓
事實不能被看到，他乾脆讓所有人只能從黑暗中去想像、思
考。
感覺上在這時刻發言似乎很敏感的以色列導演阿莫斯基泰（
Amos Gitai），卻反而老神在在地拍了一段耐人尋味的短片，
劇情描述一個在職場上衝鋒陷陣力求表現的女記者，好不容
易在耶路撒冷不時爆發的炸彈攻擊現場取得獨家，正要連線
時，卻因為「九一一」發生而被迫讓出頭條位置。既呈現了
形勢比人強的國際現勢，也諷刺了報復、戰爭、破壞的層出
不窮，以及媒體的現實。
而好久不見的布吉納法索導演烏德瑞古（Idrissa Ouedraogo）
則以賓拉登避走非洲，一個急著想籌錢替母親治病的小男孩
，與兩個好友決定抓賓拉登來換賞金的故事。烏德瑞古在九
０年代初期連續幾年在坎城揚威，而成為最富國際知名度的
非洲導演，但近幾年有點沈寂，沒想到一回來竟然貢獻個爆
笑喜劇。當賓拉登搭機離境時，來不及抓他的小男孩欲哭無
淚地吶喊：「賓拉登不要走！」真箇反映了完全不同的民族
文化。
美國自然不會也不該在這部影片缺席，但如果以為出現的會
是部宣戰電影，那就大錯特錯了！演而優則導的西恩潘（
Sean Penn）拍的是個喪妻的孤獨老人，當「九一一」發生
時，他正對著妻子的衣裙睹物思人，諷刺的是當雙子星大樓
倒塌以後，向來被大樓陰影遮蔽而曬不到太陽的窗台小花，
終於見到了陽光。「九一一」發生的當下，可能正有母親面
臨兒子吸毒過量，車禍身亡，女兒被人謀殺，父親抱病在床
﹍﹍。相信「人每天都不停在失去及受苦，但最重要的問題
永遠都是：如何好好地度過今天，並相信明天會更好？」的
西恩潘，會義無反顧向布希說「不」，也不管自己的演藝事
業勢必遭受打擊影響，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是最讓美國的「受難」及「正義」形象「破功」的，是來
自「友邦盟國」的英國導演肯洛區這段。連英國政府都怕他
三分的肯洛區，竟然找來一位南美政治流亡份子現身說法，
直僕僕地述說多年前的9月11日，美國如何以正義之師的名
義侵略、推翻別的國家，卻又隻手遮天地讓人不記得有這麼
個「九一一」。
【九一一事件簿】不是為了討好美國、但也不是為了攻擊美
國而拍，而是想從這場災難中反省、沈澱。但本片在2002年
威尼斯影展首映時，引來不少與會的美國媒體不滿，卻更凸
顯了它的清明與犀利。有趣的是【九一一事件簿】不僅在當
屆影展獲得會外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獎，肯洛區這段讓美國
佬為之氣結的「紀錄片」，甚至被國際影評人協會特別頒予
最佳短片獎。與其說是這些獎勵肯定了這部電影，不如說是
這部電影鼓舞了這些組織對電影的信心。
【九一一事件簿】是國際影壇對此一事件的嘹亮發聲，選在
「九一一事件」後一年推出，自有它階段性里程碑的意義。
然而自這部電影完成後，又是快一年的時間。之後美伊戰爭
開打，海珊政權遭推翻，但正義真的得以伸張？或恐怖終於
滅絕了嗎？
持攝影機的電影人，其實從沒有停止追索。今年四月在布拉
格人權影展看到兩位義大利導演拉薩洛帝（Fabrizzio
Lazzaretti）、凡登米亞帝（Alberto Vendemmiati）繼2000
年的【回教土地上的戰火】（War in the Land of Mujaheddin）
後，持續拍攝一群NGO醫生搶救被地雷、炸彈摧毀家園與身
體的難民紀錄片【阿富汗式危機】（Afghanistan - Collateral
Damages），那活生生、血淋淋的影像，讓人忍不住連眼淚
都跟著身軀顫抖。這類紀錄片跟【九一一事件簿】的美學傾
向雖然大相逕庭，卻都在類似的目標上，用光影揮開那些刻
意被蒙蔽的良知和真實。電影不像子彈會殺人，卻可能治好
心靈的眼翳病，看得廣，心也變得寬容。
這也是我們對和平影展的寄望。
http://movie.kingnet.com.tw/movie_critic/?r=5212&c=BA0001
◎ 九一一事件簿 （和平影展開幕片）
最後更新日期：2005-07-11
【九一一事件簿】（11-09-01 - September 11 ）是一部相
當特別的電影。它的製片成本很低，卻結合了11位國際知名
的導演共襄盛舉。除了創作電影，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特殊
關連。災難發生時，11個導演身在11個不同的位置；同樣的，
當他們被要求以11分鐘09秒為片長拍攝出來的作品，也相當
於11種不同的反應與價值觀的呈現。而且在如此短截的時限
內，依然散發出驚人的創意。
其中最年輕的一員是伊朗的莎米拉馬克馬巴夫（Samira
Makhmalbaf），這位18歲就以處女作入選坎城影展，第二、
三部作品接連在坎城摘下評審團獎的新銳女導演，透過一個
年輕女老師和一群好不容易才能聚集上課的兒童，來表現一
個不知雙子星大廈為何物、對恐怖事件完全無關的民族，竟
也受到波及的影響。相較於拍攝本片時才22歲的莎米拉 展現
出的「老成」，法國老牌導演克勞德李路許（Claude Lelouch
）卻不改他的浪漫。
雖然被問及為何要參與本片拍攝時，李路許回答：「如果
九一一事件無法震撼一個電影人，那這個導演能拍出什麼震
撼人的作品？」但是看他拍的這段：一對居住在紐約的戀人
，爭執後，男的離去，女的顯然是位聽障人士，當電視播出
雙子星大樓倒塌的新聞快報時，傷心的她渾然未覺；直到從
鬼門關經過、帶著滿身灰塵的男友，回到她的身邊。一如其
過往名片【男歡女愛】、【偶然與巧合】的風格，李路許以
香頌般的節奏，來處理生死相交的情感震撼。能把九一一事
件變成一段愛情的啟示錄，放眼國際，大概也只有他做得到
了。
去年以一部【親愛的，好戲上場】讓人又愛又恨的埃及導演
約瑟夫夏恩（Youssef Chahine） ，宛如巫師般地在銀幕上喚
出兩縷因戰爭而殞逝的冤魂，他們因國家對立而彼此殺戮，
但夏恩卻讓這兩個青春俊美的靈魂透過對話、接觸，而認識
對方的動機與家國歷史。夏恩有時刻意做作的風格在這麼短
的影片中照樣流露，他不僅粉墨登場，甚至讓從浪花裡走來
的鬼魂，活像男性版的「美人魚」。
八０年代以【孟買風情畫】崛起，近年又憑【雨季婚禮】聲
名大噪的印度女導演媚拉娜兒（Mira Nair） ，則以十足女
性的觀點，描述一個住在紐約的南亞移民媽媽在「九一一」
發生後，遍尋不著兒子的下落，當隨著兒子可能是恐怖份子
的揣測出現後，各種排斥也如排山倒海而來。結果真相大白，
他的兒子確實在這天死了，但不是攻擊雙子星大樓，而是為
了救人而殞命。然而這並不算happy ending，如果這個兒子
的事蹟沒被發覺呢？難道母親就得抱著污名與歧視，一輩子
下去。媚拉娜兒藉此要反駁自「九一一」以來世界對伊斯蘭
民族的恐懼症候群。
以【三不管地帶】為波士尼亞得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丹尼
斯波諾維（Danis Tanovic） 以一個看似跟「九一一」無關
的事件來討論戰爭，他要強調的是：「遺忘！人們遺忘地太
快！我們討論過許多戰爭，但到頭來，總是把它給忘了！」
而日本老牌導演今村昌平更絕，他講了一個為日本去打二次
大戰的男人，回鄉後卻變成一條「蛇」的故事。村民怕死了
他，卻又因為他打的是天皇所謂的「聖戰」而不能除之。今
村昌平顯然認為小布希不停呼籲美國人民發揮團結精神及愛
國情操，藉由鼓動民心以合理其開戰行為的舉止，一如舊日
軍國主義之復庇。
以【愛是一條狗】馳名國際的墨西哥導演阿爾強多岡扎雷伊
納里都（Alejandro Gonzale Inarritu）拍的這段爭議最多，
因為他全部以黑畫面（有拍等於沒拍），配合「九一一」的
聲音。原來在九一一事發之後，他曾拍了一系列照片要讓雜
誌刊登，卻因為政治理念無法符合當時情勢而被拒絕了，而
他當時只是想表現出阿富汗境內所發生的悲劇。既然政治讓
事實不能被看到，他乾脆讓所有人只能從黑暗中去想像、思
考。
感覺上在這時刻發言似乎很敏感的以色列導演阿莫斯基泰（
Amos Gitai），卻反而老神在在地拍了一段耐人尋味的短片，
劇情描述一個在職場上衝鋒陷陣力求表現的女記者，好不容
易在耶路撒冷不時爆發的炸彈攻擊現場取得獨家，正要連線
時，卻因為「九一一」發生而被迫讓出頭條位置。既呈現了
形勢比人強的國際現勢，也諷刺了報復、戰爭、破壞的層出
不窮，以及媒體的現實。
而好久不見的布吉納法索導演烏德瑞古（Idrissa Ouedraogo）
則以賓拉登避走非洲，一個急著想籌錢替母親治病的小男孩
，與兩個好友決定抓賓拉登來換賞金的故事。烏德瑞古在九
０年代初期連續幾年在坎城揚威，而成為最富國際知名度的
非洲導演，但近幾年有點沈寂，沒想到一回來竟然貢獻個爆
笑喜劇。當賓拉登搭機離境時，來不及抓他的小男孩欲哭無
淚地吶喊：「賓拉登不要走！」真箇反映了完全不同的民族
文化。
美國自然不會也不該在這部影片缺席，但如果以為出現的會
是部宣戰電影，那就大錯特錯了！演而優則導的西恩潘（
Sean Penn）拍的是個喪妻的孤獨老人，當「九一一」發生
時，他正對著妻子的衣裙睹物思人，諷刺的是當雙子星大樓
倒塌以後，向來被大樓陰影遮蔽而曬不到太陽的窗台小花，
終於見到了陽光。「九一一」發生的當下，可能正有母親面
臨兒子吸毒過量，車禍身亡，女兒被人謀殺，父親抱病在床
﹍﹍。相信「人每天都不停在失去及受苦，但最重要的問題
永遠都是：如何好好地度過今天，並相信明天會更好？」的
西恩潘，會義無反顧向布希說「不」，也不管自己的演藝事
業勢必遭受打擊影響，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是最讓美國的「受難」及「正義」形象「破功」的，是來
自「友邦盟國」的英國導演肯洛區這段。連英國政府都怕他
三分的肯洛區，竟然找來一位南美政治流亡份子現身說法，
直僕僕地述說多年前的9月11日，美國如何以正義之師的名
義侵略、推翻別的國家，卻又隻手遮天地讓人不記得有這麼
個「九一一」。
【九一一事件簿】不是為了討好美國、但也不是為了攻擊美
國而拍，而是想從這場災難中反省、沈澱。但本片在2002年
威尼斯影展首映時，引來不少與會的美國媒體不滿，卻更凸
顯了它的清明與犀利。有趣的是【九一一事件簿】不僅在當
屆影展獲得會外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獎，肯洛區這段讓美國
佬為之氣結的「紀錄片」，甚至被國際影評人協會特別頒予
最佳短片獎。與其說是這些獎勵肯定了這部電影，不如說是
這部電影鼓舞了這些組織對電影的信心。
【九一一事件簿】是國際影壇對此一事件的嘹亮發聲，選在
「九一一事件」後一年推出，自有它階段性里程碑的意義。
然而自這部電影完成後，又是快一年的時間。之後美伊戰爭
開打，海珊政權遭推翻，但正義真的得以伸張？或恐怖終於
滅絕了嗎？
持攝影機的電影人，其實從沒有停止追索。今年四月在布拉
格人權影展看到兩位義大利導演拉薩洛帝（Fabrizzio
Lazzaretti）、凡登米亞帝（Alberto Vendemmiati）繼2000
年的【回教土地上的戰火】（War in the Land of Mujaheddin）
後，持續拍攝一群NGO醫生搶救被地雷、炸彈摧毀家園與身
體的難民紀錄片【阿富汗式危機】（Afghanistan - Collateral
Damages），那活生生、血淋淋的影像，讓人忍不住連眼淚
都跟著身軀顫抖。這類紀錄片跟【九一一事件簿】的美學傾
向雖然大相逕庭，卻都在類似的目標上，用光影揮開那些刻
意被蒙蔽的良知和真實。電影不像子彈會殺人，卻可能治好
心靈的眼翳病，看得廣，心也變得寬容。
這也是我們對和平影展的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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